给女儿打电话，女儿高呼：“爸爸我明天放假了。”我疑惑：“明天不是周五吗？怎么不上学了啊？”女儿轻声解释：“我们老师去市里开会的…”我笑笑问她吃饭了吗，她很调皮的说：“吃了……没吃……”然后就听到我母亲在旁边说：“到底吃了没啊，怎么一会吃了一会没吃啊。”女儿哈哈大笑，把电话甩给了我的母亲。
    母亲依然是老三样的问我：“吃饭了吗？按时休息了吧？工作还好吗？”我似乎每次都是说谎：“吃了，按时休息了，工作也好，家里呢？都好吧？”母亲在电话那头一边叫女儿不要乱跑，一边回答我：“你大伯病了，你爸爸去看了。”病了？我心里顿生疑惑：“怎么了？什么病？”母亲没有给我解释，只是简单的告诉我说家里要装个太阳能，明天安装公司来给安装，我说过段时间给家里汇点钱，母亲连忙说不要，其实我懂得，每次说给她钱，她总是推让。
    春节在家呆了好久，临来西安的时候去银行取了一点钱给母亲，她从中抽出两张说：“我拿二百就行了，其他的你留着吧，家里有钱，再说家里也没什么要花钱的。”我有些不高兴的说：“给你就拿着嘛，又不是别人，你还推来让去的，再说别人谁给你钱啊。”母亲只好小心翼翼的把钱收好。 自女儿出生，母亲就一直照顾着女儿，一分钟都没离开过，清楚的记得，女儿满月的时候，按照我们那的风俗，新生孩子满月后的第一天应该回外婆家——换个地方睡一夜。但是由于外婆家太远，所以母亲让女儿去了四婶家住了一个晚上，而这个晚上，母亲竟然一直呆在四婶家里，看着女儿一夜。
    也许是因为初为人父，很多东西甚是不了解吧，有时候总感觉自己还是个孩子，甚至有时候总以为自己是个学生，万事总是有求于父母，在女儿出生三年以后，我的脑海里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是一个父亲，而女儿也一直就呆在母亲的身边。
    今年春节后，回西安的时候，女儿一直要跟着来，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女儿如此的号啕大哭，我坐在车里，看着女儿眼泪成串的流下，感觉自己眼睛涩涩的，虽然在我印象里女儿总是爱哭，但是几句好话一哄，她肯定会破口大笑的，她有着普通孩子的天真，也有着普通孩子没有的聪颖，虽然我很少去夸她，但是从母亲的嘴里我知道女儿一直都很懂事。母亲说，有一次她身体不舒服，躺在床上休息，那时候女儿刚学会走路不久，她看见母亲躺着，就过来叫母亲起床带她出去玩，母亲很小声的说：“雪儿，听话，奶奶身体不舒服，你就在屋里自己玩吧，不要乱跑哦。”女儿看了母亲一眼，静静的离开了，过了10分钟，母亲一睁眼没有看到女儿，于是连忙叫了几声：“雪儿……”可是半天也不见女儿回应，就在母亲刚想起床的时候，女儿手里拿着东西慢慢的走进来，母亲有些生气的说：“你怎么不听话啊，不是让你不要乱跑的吗？”女儿抬手说：“给你吃药。”母亲接过一看，原来是一瓶药……虽然我不清楚，女儿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的药瓶，但是我很自信她绝对得与众不同，那年她刚一岁半。
    而这次，母亲怎么哄都不行，即便是告诉她给她买最好吃的东西，她依然一个劲的哭泣，当然最后我还是没有带她来西安。也许我的借口永远都是工作太忙，根本就没有时间照顾她吧。
    也就是这次，我彻底的感觉到——我已经不是个孩子了，很多责任是该负起的时候了。
    我不清楚母亲当时是怎么把我抚养成人的，在我的记忆里我三岁的时候，母亲生了小弟，于是母亲把我“扔”到了奶奶身边。 奶奶——这个在我印象里总给我讲故事的女人，在我的童年给了我很多很多观念，虽然她给我讲的那些故事在现在看来是多么的“无聊”和“幼稚”，虽然她给我的那些观念在现在看来已经跟不上潮流，但我不得不很狠的描述一下这个在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女人——奶奶。
    有些啰嗦，不知该怎么描述奶奶，在我的印象里，她这一辈子都是一个人，是的，一个人！我三岁的时候，爷爷去世了，自此奶奶就一直一个人生活。这辈子她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，每个孩子都是她亲手带大的。带完自己的孩子，又去带孩子的孩子，大伯的五个女儿小时候都是她看着长大的，然后就是二伯家的孩子，接下来就是我，然后是四叔家的大女儿。她说她这一辈子都在围着孩子转，直到转的头发银白，皱纹遮住了整个面颊。
    对于其他的，我无从说起，所以我只能记得我和奶奶住了的那10几年，那是一件只有20个平米的土房子，每天晚上奶奶总是先把我哄睡着，然后自己再收拾一下白天被我翻乱的小屋，偶尔或者说很多时候，她总是给我倒一小杯饮料，那时候我总把她给我倒的那东西称为饮料，而后来我才知道，奶奶一直头疼，家人给她买了“维磷补汁”专门用来治疗头疼的，而我那时候不懂事，只知道那东西很甜很好喝，所以每次总是要喝个没完，而奶奶总是给我倒一大杯，自己却喝很少的一点，所以我怀疑自己的脑子不算太笨是不是因为从小喝“维磷补汁”喝的太多了？当然奶奶现在一直还在喝，但是她的头一直还在疼。
    似乎很难用一件事或几句话来说明奶奶给我的影响，也似乎是这个女人在我的印象里总是很模糊，从我上学的时候每天早上给我穿衣服，然后嘱托我好好上学，再然后就是晚上回来考我数学题，逢年过节给我买好吃的。这些零碎的东西，构成了奶奶的一生，当然说一生也许有些太含糊，至少在没有我之前，我并不知道，至于以前是什么样的……
    1915年，算是清末了，袁世凯宣布恢复中国的君主制，建立中华帝国，并改元洪宪，奶奶就是出生在宏宪元年，我都不敢翻日历，几乎不相信奶奶竟然比中华人民共和国（1949）还要大30多岁，想到这些不免有些惊讶，是啊，1915年，未来新中国的领袖毛泽东还在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求学；1915年，孙中山与宋庆龄在东京结婚；1915年，新文化运动开始，护国战争开始；1915年，日本向中国提出“21条要求”；1915年，中俄蒙签订协约……这算是一个什么时代？一个充满希望？还是一个乱世？
    对于那段历史，我很少去翻阅，但是我还是从奶奶的口中得知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，1931年9月18日，日本侵华战争全面爆发，接下来就是大半个中国开始沦陷。奶奶说，她10几岁的时候，日本人来到了她们村子，把她抓去帮那些日本人打井水喝，一不小心水洒了，还被日本人狠命的骂……而后来村子里很多人被日本人枪杀了，我不知道奶奶是怎么侥幸逃过了这些垃圾的非人行为……
    当然，毛泽东最后领导全民族建立了新中国，在这之间，奶奶已经结婚了，新中国的雏形中国依然一穷二白，“一穷二白”是奶奶告诉我的，那时我们家所有的收入都来源于仅有的几亩地，奶奶不仅要带着孩子，农忙的时候还要下地去干活，但！即便再怎么苦，再怎么累，奶奶毅然的走了过来，即便是到今天，她满脑子考虑的都是：“我的孩子们过的都好吗？”
    今年奶奶近百岁的高龄，我不懂人生一辈子需要做一些什么，求学为国？成家为后？还是……？奶奶，从封建社会走到社会主义社会，从清末走到新中国，从一穷二白走到现在的富裕生活，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人生吧。
    而我们现在呢？遇到一点挫折就开始抱怨生活的不公平，遇到一点困难就开始退缩，张口闭口就是：“老了……我这一辈子……”我们经历了什么？我们承受了什么？同样都是人，谁在计较公平？谁又在计较得失？
    生活本来就是一场人与时间进行的赛跑，虽然最终我们都要输给时间，但是当我们跑在时间前方的时候，我们是否回头看看时间是怎么坚持不停息的？我们是否回头看看我们的上一代人是怎么磨砺过来的？如果一切都看懂了，烟消后云怎可不散？
    活着的意义不仅是为了继承上一代的优良传统，更是有责任的传续下一代，人生很多责任是必须要承担起来的，至少我的一九一五曾经这样告诉我。
    雨楠 ——２００９.２.２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