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二十·九）

该死的列车真慢，晃到下午3点多的时候，还没有进入湖北境内，后悔没有坐飞机去，本来说坐飞机的，燕子说飞机不安全，容易掉下来。我告诉燕子中国的飞行技术在世界还是比较领先的，中国的飞机很少出事的。再说了，如果我坐飞机出了事。那也是天意，不是人为，我命在天不在我。周易里说，‘变易’意思是说，天地自然的万事万物，随时都在变化中，永不休止。而这种变化的法则是有规律可循的。并非乱变。也就是说，如果我一不小心离开了。那肯定在另一个空间又有另一个我诞生了。很明显我永远不会消失，只是换作了另一种形态而存在。

身边的男孩象我一样，在玩着手机短信，其实我很少玩短信。也就是和燕子之间短信成了常用沟通的方式。对其他人，有事就电话说清，没事绕路而行，绝对不会闲聊的。还是我主动和身边的男孩说话：“你去哪里的？”男孩子收起了手机，满嘴的北京味说：“去长沙呢！你呢？”“我去武汉，你去长沙工作吗？”“刚毕业去转关系的。你呢？去工作吗？”“不是，我去看朋友的，我在西安工作。你是北京人？”“啊？很多人都说我是北京人，其实我是内蒙的！”“听你说话有点北京的味道！”“是啊，因为我爸爸妈妈在北京呆了很久！”

男孩叫陈鑫，是湖南大学大四的学生。今年毕业，这次去长沙主要是把关系转回到内蒙，因为爸爸给他找了个工作，在铁路上工作，我说那很好啊，铁路上很吃香的。他说，其实他不喜欢铁路工作，但是爸爸妈妈都是铁路上的，所以托关系给他找了个坐办公室的工作，压力不大，而且工资还很高，我说，这样的工作是很多刚毕业的大学生梦寐以求的啊，他说，很多事情他没有经历过，比如找工作的艰辛，毕业到现在都没有写过一份个人简历，因为他不用愁自己的前途，家里已经给安排好了。当所有同学都在为了一份工作，拼死拼活的努力奔波时，他只能一个人躺在宿舍里听歌，当所有人都在为了工作努力的把个人简历做的漂亮一点的时候，他只能在电脑上玩游戏，别的学生暑假都出去找点工作做，而他每天就是呆在家里看电视，玩电脑，吃饭的时候，家里的保姆会把饭做好，然后叫他。他说，他已经过腻了这种不属于自己的生活，很想出去走走。可是家里不允许，他告诉我，上次在内蒙的一家小餐厅打工想锻炼一下自己，后来被爸爸妈妈知道了，狠狠的批评了他一顿，说不要去受这个苦，你要什么家里都有，他就说想要车，然后第二天他爸爸就给他买了一辆QQ车，让他先开着。他说到这里，笑了。他说，其实家里人没有充分明白他的意思，更不知道他要什么。说到这里他的手机短信响了，他看一眼，然后很快的打了几个字回复了过去。叹了叹气，我问他怎么了，他说起了他的女朋友……

俩人从小就在一起，因为双方父母都是铁路上的，而且女孩的父亲还是当地的头号领导人，有一定的势力，当然家里也很有钱，所以女孩子养成了撒娇的习惯，甚至是这个世界没有她做不了的事情。后来俩人又同时考上了湖南大学在一起相处了4年。毕业后，女孩子就回到了内蒙老家。同样，女孩的父亲给女孩安排好了一切，因为女孩子是学广告设计的，所以她父亲在一个广告公司给找了个工作，月薪2000元，基本没什么事情做，很轻松，但女孩只上了半天班。就跑回了家，她爸爸问她是不是被别人欺负了，她说不想去上班了，因为在公司没人理她。男孩就安慰女孩说，你刚去第一天，不是别人不理你，可能是大家都比较忙，在一个公司，不要等着别人来给你分配什么工作，而是你要主动去做什么工作。女孩她不喜欢被别人视作空气一样，说什么也不去上班。没办法只好在家呆着。但是一个人在家又无聊，所以让男孩陪着她，男孩说，自己要去长沙转关系，女孩就是不让他去，后来他们俩吵架了。男孩说，他上火车的时候，女孩都没来送他，他很搞不清楚，女孩到底是怎么想的，临走的时候，女孩说，你要是去了长沙回来之后我们就分手，男孩说转关系很重要。不去不行的。女孩说，不要什么工作，以后我养你，我爸爸是局长。男孩狠狠的呸了女孩一下说：“你不要以为这个城市就是你爸爸的天下，即便现在是，以后也未必是，你要自己给自己想一条后路，要靠自己，如果你爸爸现在不是局长，谁来养你。你靠谁？难道你要靠你父亲一辈子吗？”女孩说至少现在可以。男孩无语了……

说完这些，男孩对我笑了笑说：“哎，也不知道现在的女人都怎么了，老是想着靠别人，为什么就不想想靠自己呢，我是不想靠家里，家里强行把我的工作安排好了。而且已经到学校把我的档案都调到铁路去了。我没办法。而她是强行要家里给她找工作，到任何地方都感觉自己是高高在上的。一个刚毕业的学生，怎么可能这么傲气呢？”我点了点头说：“事实是这样的，很多人的思想并不是一时形成的，她只所以这样，完全是因为小时候家庭的溺爱所造成的。我想如果我有孩子，从小我就锻炼她的独立生活能力，不要什么事情都靠家里，家长不可能陪你一辈子。很多事情完全是靠自己，因为活的好不好，只有自己知道，但是现在的人，有多少人是自己为自己做点事情呢？”男孩也点了点头！我接着说：“很多人做事情总是考虑的很周全，其实细致的考虑周全完全是不果断，是犹豫，孩子的前途掌握在孩子自己的手里，家长的作用只是指引，并不是牵引，家长只需要告诉孩子什么样的事情可以做，什么样的事情不可以做，而不是什么样的事情你必须做，什么样的事情必须不做。当然话又说回来，如果我们以后也做了父母，可能也是如此吧，但是我想我会尽力给孩子一点自由，而不是束缚！”男孩笑了。说：“看来你是个很明智的父亲。”彼此而笑。

下午5点多的时候，火车已经进入到湖北境内，燕子发短信问我：“老公，饿了吗？去吃点饭吧？”“没事，不饿，等会就见到老婆了。早就忘记饿了。”“嘿嘿，到了之后我给你做好吃的。我等会去超市买点菜，你喜欢吃什么？”“除了肥肉，都可以吃，当然只要是你亲手做的饭，我一定都喜欢吃。”“那我给你做武汉最出名的菜，牛仔鸡好不好嘛？”“好，好，你做牛仔鸭都行。”“好，那你自己小心点哈，我现在去超市买菜。”“嗯！”收起手机，感觉很开心，于是和身边的男孩到列车的吸烟处，吸烟。我拿出了黄鹤楼香烟，扔给了男孩一只，男孩接过来说了声谢谢。问我：“黄鹤楼？西安有卖的吗？”“西安？应该有吧。我这是朋友给我带的。”“哦！”

明显感觉到列车在提速，而且天也慢慢的变黑了。车厢里的灯打开了。顺窗户的玻璃透出去，夜晚的中国，无论是城市，还是乡村，到处都是闪闪的缤纷。似烟火，似灯光，又似与天空凝聚在一起的星星。如果说宇宙是一个大锅的话，我们每个人随时抬头看天，我们自己都处在锅的正中心。火车也一直在中心向边缘移动，可是移动多久，总也走不到边缘。于是我们开始相信，宇宙是无边际的，即便是海南的天涯海角也不是最远的，那也不是天边。燕子以前和我说，很想去天边，很想去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，我问燕子，你相信世外桃源吗？燕子说，以前相信，现在不相信，因为现在科学太发达了，去任何地方都可以被别人找到，我点了点头，事实是这样的，没有什么天边，其实我们一直在原地踏步，走再远，都是在锅的中心，永远也不可能走到天边。至少这辈子是不可能了。